“愿你面前的道路是笔直的——阿来阅读、创作经验暨《云中记》新版分享会”日前在四川大学举行。
《云中记》是著名作家阿来于2018年创作的超越自我的杰作,2019年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首度出版后荣获中宣部“五个一工程”奖、中国出版政府奖、2019年度“中国好书”、北京市文学艺术奖等各大文学奖项。2024年,《云中记》出版五周年之际,作者新增后记文章《写出光芒来》,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全新修订版。
活动现场,阿来就《云中记》的创作缘起、自己的创作标准以及对作品语言的追求进行了深刻、深情的分享。
关于这本书的缘起,阿来说,他在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发生的第二天早上,就到了震中的映秀镇,不是作为一名作家,而是作为“一名普通的志愿者”。他动情地回忆了黄金抢救时间过去后的某一个瞬间:照亮工地的探照灯熄灭了,他没有地方休息,回到自己的吉普车,打开莫扎特的《安魂曲》,在这庄重又美丽的音乐中度过那艰难的时刻,“祈祷、祈求、哀伤,哀伤当中百回千转,又在希望”,音乐一响,“看见那些星星,更闪亮了”。那天晚上他就在想,将来自己要写一本书,关于这么多生命的消亡,关于在这样的灾难当中,身处灾难当中人的自我救赎,以及他们对自己跟大地关系的重新思考。
说到创作标准,阿来希望“能写出某种价值、某种精神来”。之所以在灾后十年的2018年才开始创作这部作品,则是因为“我没有找到恰当的语言,为此,还得承受常常袭上心头的负疚之感”。直到地震十周年那天,“全成都都停下来,防空警报、汽车鸣笛、火车鸣笛、船舶鸣笛。”那一刻,他突然泪流满面,十年来,救灾过程中,灾区重建过程中,他所经历过的那些记忆瞬间复活,他关闭了当时正在写作的一个文档,重建了一个新的文档,开始正式书写这部在他心中驻留已久的《云中记》。
“这次地震,很多乡镇村庄劫后重生,也有城镇村庄与许多人,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。我想写这种消失。我想在写这种消失时,不止是沉湎于凄凉的悲悼,而要写出生命的庄严,写出人类精神的崇高与伟大。在写到一个个肉身的殒灭与毁伤时,要写出情感的深沉与意志的坚强,写到灵魂和精神的方向,这需要一种颂诗式的语调。在至暗时刻,让人性之光,从微弱到强烈,把世界照亮。要写出这种光明,唯一可以仰仗的是语言。必须雅正庄重。”
这期间,他带了两瓶酒,带了几条烟,到地震后他去过的那些地方,“我觉得是这些灵魂,这些死亡,让我写了这本书。是这些人给了我一个指引,让我突然就找到了像《圣经》那样的一种腔调跟文体。”
阿来说道,我们的文学不是从五四文学开始的,也不是从翻译文学开始的,我们中国有非常优秀、非常深远的古典文学传统。《诗经》是六经之一,我们的审美教育、文学教育,是从中国有教育开始就有的,跟哲学的、历史学的、伦理学的是等量齐观的。要找到真正中国的审美风范,必须回到我们强大的传统的散文跟诗歌语言中来。
在新版后记中,阿来也写到“在中国古典诗歌中,有许多一个人的生命与周遭事物相遇相契、物我相融的伟大时刻。是‘留连戏蝶时时舞,自在娇莺恰恰啼’那样的时刻。是‘感时花溅泪,恨别鸟惊心’那样的时刻。”阿来坦言,世界上没有哪种语言能把叙事处理得如此之好。“我发现,中国文学在诗歌中达到巅峰时刻,手段并不复杂:赋、比、兴,加上有形状,有声音,有隐而不显的多重意味的语词。更重要的支撑,是对美的信仰。至美至善,至善至美。至少在这本书里,我不要自己是一个怀疑论者。我要沿着一条语词开辟的美学大道护送我的主人公一路向上。”
活动的互动环节,阿来针对同学们提出的“《云中记》中叙事视角的选择”“大学生群体需要了解和认识以及深刻领悟的东西是什么”等问题一一解答。他建议大家在阅读一个作品时,首先要进入文本,感官全开,见山是山,见水是水。对于叙事视角的选择,阿来表明自己创作时会进入一种情景状态,在文学的世界里感官全开,没有所谓的视点构思,保留浑然天成的部分。他希望同学们首先能认识他们自己,并进一步深刻领悟世界和人生,他鼓励大家直面自己、直面生命、直面自然,并祝愿大家面前的道路都是笔直的。
记者:路艳霞